[都市]宦途迷情(全)-4

  

第十一章
--- 宦途迷情
第一卷 乡村教师 第十一章 车还没到家门口,高树林就看在自己的门口停了好几辆摩托车,还有几个人像在热锅里的蚂蚁,在他家门口来回地转着,不时冲着他来的方向翘首以待。
高树林刚下车,几个人就围了过来,家里的几个人也都从院子里窜了出来。这些人中,高树林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十好几个人。其中就有颜克南和刘运动,大家伙见到高树林就像见到了自己的最高统帅,肃然起敬。原先都是瘪了的气球,高树林的到来就像是充气机,把他们一个个都吹的鼓鼓的,无形中多了一份主心骨,你一言,我一语,唧唧喳喳吵个不停,都是和沙场有关的。
看到这么多人围着自己,高树林仿佛在迷失中一下子又找到了自我,刚刚被齐三太拿找五万钱的空虚立刻被众人的吹捧吹的烟消云散。高树林朝着大伙手一挥,说了声:“我们先到屋里再说吧。”
大伙蜂拥着高树林一起涌进高树林家的客厅,十好几个人,围成一圈坐在沙发上。
别看高树林的老婆发起横来像只母老虎,把高树林拿捏的像猫玩小老鼠,但关键时刻还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她最了解什么时候在高树林面前发横,更知道什么时候要照顾高树林的颜面。特别在人多的时候,她总能表象出女人特有的温驯,让人家感觉在高树林家真正的统治者还是高树林。等众人都坐好了,她马上给大家每人都倒了一杯茶,倒完茶后,马上退出客厅,去院子里做家务去了,她知道这个时候都是大老爷们的事,最忌讳的就是女人在里面瞎掺和。
等高树林老婆出去之后,屋里却出奇的平静,几个人逮着烟狠抽,高树林不抽烟,但喜欢喝茶,一杯接着一杯。年轻人到底是沉不住气,刘运动首先打破了沉静,嚷道:“说好了到这商量事的,怎么现在都不说了?”
“是啊,马上市里就要来人,我们今天得拿出方案啊。”颜克南接着说道。
“是啊……”“是啊。”其余几个人也异口同声的叫道。
高树林还是不紧不慢,胸有成竹似的喝着茶。
刘运动向前挪了挪,着急地嚷道:“树林叔,现在大家可都看你的了,县里有高部长给你顶着,我们合计了,这问题还得你出面最好,我们大家都听你的,只要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了。”
“是啊,只要能保证我们沙场照常营业,就是拿点钱打点,只要你说,我们大家伙一定掏。”运星沙场的张老板跟着喊道。
“是啊,只要沙场能开,我们都听你的,只要你说一句话,怎么做都成。”颜克南也紧接着嚷道。
“是啊,我们都听你的,你就帮我们拿个主意吧。”其他几个人也跟着附和着。
高树林轻轻的吹了吹茶杯里冒出的热气,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看,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为难的,说是查处,但还没有具体的文件下来,我看大家伙也不要紧张,”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征求意见似的环视了大家一圈,接着说道:“我看这样行吗?”
几个人正着急的伸长脖子等着听高树林的下文,高树林却嘎然而止。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催促道:“你说,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你就放心吧。”
高树林又呷了一小口茶,接着说道:“我们到齐书记那看看,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吗?”
“行啊。对,就这样,还是你先帮我们找齐书记打听打听再说吧。”
“只不过。”高树林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只不过怎么样啊?”众人急切的追问道。
“哦,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我想先请齐书记吃顿饭,顺便让他在领导来的时候替我们说句话。再说,给不给开沙场,也不能光市里说了算。我们地方政府应该有主动权吗。”
“行,我看行。”颜克南在一旁讨好似的应和着。
“只不过……”高树林又卖了一个关子,看大家没有什么反映,他接着说道,“我想我们大家得破点费,在吃饭的时候,好请齐书记能通融一下,你们看怎么样?”说完,征求似的扫了大家一眼。
说到实质的问题后,大家立刻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哑口无言,谁也不开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把问题办好,但就是不想掏钱。
看大家都没有掏钱的意思,高树林不干了,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把手一挥,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想掏钱,我看就算了吧,反正我年龄大了,也不想再干了,市里要停那就停了吧。”
有几个沉不气的年轻人一看高树林要撂挑子,刚刚放下来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马上有喊叔的,有喊哥的,还有喊大爷的,叫个不停。还有两个在后边骂了起来,说谁如果不掏钱那就把沙场让出来,别在道上混了,如果谁在装孬种,谁就不得好死。刚刚沉寂下来的氛围,立刻又热闹起来。大家两个一伙,三个一群,喋喋不休讨论个没完没了。最后他们一致同意由高树林出面找齐书记,也同意吃饭的所有费用由大家平摊。
高树林又推说最起码还要送点钱,光吃饭解决不了问题,以此为由,仍然不同意出面找齐三太。
这些人当中,虽然几乎都在村里有点职务,但是谈到和齐三太的交情,却没有一个能够靠上边的,一开始还有些拿劲,现在看高树林真的要撂挑子,大家不免都紧张起来。中间还有几个早就想靠上高树林这条大船的,现在想趁机在高树林面前表现表现。大家怀着不同的目的又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论。最后,他们终于决定,由沙场出钱,每个沙场,包括今天没到场的,根据沙场的规模大小,出二至四千元钱不等,由高树林出面,全权处理这件事情。
看到大伙作了表态,高树林才装作不情愿,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了,但最后又提出了一条,事情他尽力办,但办不成也不能怨他。
大伙虽然知道这是高树林玩的花招,但都因为自己的七寸拿捏在高树林的手里,虽然不情愿,但考虑到与沙石场这块大面包比较起来,花几千元钱算不上什么。只要沙石场能给开,只要几天,这点钱就会想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所以,有几个人明知这是个当,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高树林的提出的条件。
正谈论着,烟墩的支部书记徐止晨进来了,和大家都打完招呼,挨着刘运动身边做了下来,他给大家带来了一个更加糟糕的休息。他告诉大家,河道管理所已经给每个沙场下发了停顿通知,要求所有的沙场从现在开始都要停顿,接受河道管理所的整顿通知。
果然,不一会,几个带呼机的老板的呼机都接到了类似的信息。高树林也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是王伟昌打来的,告诉他整顿通知的事。
这无疑于一颗重型炸弹,小小的客厅,立刻又沸腾起来,有的主张继续按照既定的方案实施,有的主张,既然通知都下来了,先把沙场停几天看看风声再说,找不找关系已经无所谓了,他们怕自己的钱打水漂,钱花了,再办不成事,岂不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原来就有几个意志不坚决的,现在是非常的担心自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钱花了,沙场再不给开,那太不值了。再说,自己的沙场都是小沙场,几千元人民币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挣上来,他们就在下面小声的嘀咕着,准备不淌这趟混水。
高树林一看自己从在和齐三太吃饭的时候就开始精心设计的计划马上就要随着这一颗重型炸弹烟消魂散,非常恼怒地盯了那几个打退堂鼓的一眼。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如果再不站出来,还在那故作深沉,自己精心设计的计划马上就有可能成为泡影,他知道,是自己应该出场的时候了。他于是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瞅了瞅平时跟他走的最近的刘运动一眼。
刘运动立刻心领神会,制止了众人的谈论。谄媚地说:“我说,大家就都别吵了,还是听树林叔的吧。”
高树林也拿出救世主似的风度,说:“好,大家既然都奔我这来了,我也不能让大家失望,我看就这么吧,先按刚才说的,大家回去准备好钱,下午送过来 ,我先去找齐书记看看,然后我再去县里走走。现在光说是整顿,并没说一定停,我看你们都沉不住气了,这怎么行呢?我不相信,没有淌不过的坎。”
“是啊,县里有高部长呢,他也不想让我们上岭乡都过穷日子吧,人家是县里的大干部,一定会替我们着想的。我看,就按树林叔说的办,大家回去准备钱,今天没到场的,回去互相通知一下。另外,明天一定不能顶风上,我们明天都先停下来,等树林叔带给我们好消息之后再说吧。”
虽然,有几个人不大乐意,但也只好抱着侥幸心理,同意了回家拿钱。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王伟昌就打电话告诉高树林,说市里只派来两个人,市矿产局的一个副科长和水利局的一个办事员,看起来动静不大,让高树林小心应付着。
刚放下王伟昌的电话,又接到齐三太书记的电话,齐三太让他作为上岭乡沙石场老板的代表陪检查团一起吃中午饭,让他马上到熙河联心桥桥头等着。。
往日的熙河是那样的喧嚣、嘈杂,而今天的熙河却是如此的平静祥和,堤坝上的树木像守卫边疆的军人般笔直的耸立着,山岭比平素显得和蔼慈祥,文质彬彬,英俊而柔情,在冬日的柔和的阳光的照耀下,早已经忘记人们给它造成的巨痛,宛如青年书生一般屹立在河的对面,河床中央还没冰封的河面,河水静静地向前流淌着。今年是千年一遇的暖冬,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腊月,但却没有一点严冬的味道。
站在桥头的高树林注视着来上岭的方向,既盼望检查团的人不来,又渴望检查团的人马上来到,马上就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让他的沙场马上开张。别忘了,耽误一天,哪怕是一小时,那就是一小时的收入。他不由地咒骂起齐三太来,不光他高树林一个人骂,所有开沙场的没有一个不骂齐三太可恶的,切断了他们的财路,就连那些在沙场上装沙的妇女、中年人也没有一个不骂的。是啊,他们装一天沙,也能有十多元钱的收入,这对山里人来讲,的确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在他们的心目中,只要能挣到钱,什么环境不环境,都见鬼去吧,与他们这些老百姓一点边都不沾,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钱,谁能让他们挣到钱,谁就是他们的救世主,谁挡了他们的财路,谁就是魔鬼,谁就该骂。他齐三太因为个人的私心,已经挡住了他们的财路,他齐三太就该挨骂。
检查团的人姗姗来迟,直到中午才来,高树林早就等的不耐烦。
听王伟昌在电话里讲,市里只来两个人,但检查团却是名副其实的检查团,光小轿车五辆,后边还有一辆大型面包车,浩浩荡荡向桥头进发过来。到了桥头,几辆车一字排开,王伟昌和齐三太几乎是同时下了车,高树林还没来得及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两人早已经飞快的跑到第二辆车和第三辆车前,弓着腰,手扶在车门上,态度恭维地帮着把车门打开。第二辆上先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高树林估计这个人一定是县里的某个重要的领导,赶紧迎上前去。
其他的人陆陆续续都从车上下来。高树林一数,不包括六个司机一个是十五个人,齐三太和王伟昌他认识,另外矿产局的汪局长和水利局的唐局长以及这两个局的几个科长他也都认识,只有那个胖子和另外两个人他不认识。
齐三太把他喊了过去,介绍完他才知道,这个胖子是县政府分管矿产的祝副县长,这次是陪同市检查团一起下来看看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市矿产局姓张的副科长,一个是市水利局姓孙的办事员,虽然级别不高,但因为是代表市里,所以连分管的副县长都一起来了。
当齐三太向他们介绍这个土头土脑的农村佬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傲慢地没赖理。当他们听齐三太介绍完,知道这个农村佬是县人事局兼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高树国的哥哥的时候,三人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亲热的握住高树林的手,一个劲的夸奖道:“农民企业家,了不起啊了不起。”
祝县长还转过脸去,对齐三太说:“小齐啊,老高同志的事情可就是我这个副县长的事情啊,以后啊,不论什么事情,你可都得替我给帮忙办好啊。”
齐三太马上讨好似的连声答应着:“那是,那是。只要祝县长你说一声,我立马给办好。”
高树林也在旁边,一个劲说:“谢谢,谢谢,谢谢祝县长的关心。”倒把两个市里的人给晾在了一边。
高树林虽说是个农民,但毕竟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他清楚这两个市里的人虽说级别不高,但不能得罪,这两个人就像捏着他脖子的刽子手,随时都可以把他捏死。但祝县长这条大船自己也刚搭上,也是万万不可以得罪的。他借着讨好祝县长的机会,冲齐三太斜了斜眼,又向两个市里的人挪了挪嘴,意思是说别冷落了他们。齐三太立刻心领神会的和两个市里的领导热乎起来。
当齐三太提出要沿着河岸看看时,两个人却轻描淡写的说,从县城一路走来,什么都已经看完了,什么也都清楚了,到了这古岩县的最南部就不用再看。两个人提议让齐三太和高树林作为向导去看看陵山地震断裂带和龙潭水库两个陵山上的著名景点。
陵山地震断裂带是中国东部一条巨型断裂带,总体上呈南北走向,绵延2400多公里。是国内惟一的第四纪活断层地貌景观。站在陵山西坡,可以看到一面是浅红色、一面是黄褐色的土地,一线之隔“泾渭分明”。浅红色的是新生代的土壤,而黄褐色的是中生代的土壤,两者相差的年代超过亿年。如果你从中间的线上漫步而过,就实现了“一步跨跃亿年”的神话。陵山地震断裂带,对研究中生代和新生代地质构造、地震的形成与变化提供了可靠的实物依据。
龙潭景区位于陵山南侧,距县城东南15公里,全区南北长3公里,总面积有4000余亩。其中主要有龙潭、陵山三峡、由吾神仙洞和细石器遗址几个部分。
龙潭水面面积3平方公里,水质清澈。龙潭边有一流水冲击形成的山涧,因为取其形似而称之“陵山三峡”。在挡水坝未建之前,这里常年水流,景色宜人。
山涧之上有一石洞,名为由吾神仙洞,又名仙洞云壑。洞内有石床、石刻壁画,道家佛像、海水、龟龙水兽以及凤鸟云纹等图案,清晰可辨,栩栩如生。经考证形成于隋唐时期。其西侧有一较大的石室,长方形约20平方米,相传系由吾道人的厨房和储藏室。据《古岩县志》记载:由吾道荣是琅琊人。另据《康熙海洲志》载,由吾道荣为北齐时期人(公元560年),少为道士,隋开皇初年授封于沭阳县公,卒年85岁。据传由吾道荣弃官后在此洞隐居20余年方得正果。故此,由吾神仙洞成为历代旅游胜地。
细石器遗址主要分布在龙潭水库南侧,大涧沟以北地带,以及白鸡窝等处。该遗址于1982年10月发现,中科院考古所山东队在1984年10月对该地点进行发掘。出土遗物有雕刻器、尖状器、砍砸器、刮削器等,并伴有皮毛犀、象、牛等类化石。细石器时代处于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向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的过渡阶段。该地点于1990年4月被公布为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2年6月公布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这两个景点是上岭乡著名的旅游景点,三年前到处还是绿树成林、花香鸟语的。每到清明前后,吸引了省内外无数的游客。但最近几年由于无节制的过度的乱采滥伐、植被被完全破坏,整个景点就像戈壁滩一样,光秃秃的。当地政府又不重视,也不搞旅游开发,虽然外地也有几伙客商看中了这块得天独厚的旅游优势,但都由于当地政府的默然和当地群众狭隘的眼光,为了眼前的利益是百般阻挠,最后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他们先看了地震断裂带,站在地震断裂带的顶层,他们无不赞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给人类创造者得天独厚的珍贵资源、旅游宝库。齐三太也在赞叹,但赞叹归赞叹,他就是看不到背后隐藏的珍贵的旅游开发价值,在他心里想的是如何能和高树林合作,在这块地方也开个石场。
看完了断裂带,又到了龙潭水库,地震断裂带破坏的还不是很厉害,但龙潭水库已经没有以前的一点痕迹了,今非昔比,整个水库周围光秃秃的,连一棵大树也没有,就连刚刚栽上的小树苗也被人用刀子齐根砍断,孤零零的躺在岩石上,可怜巴巴得向大地母亲诉说着自己不幸的遭遇。
看完了这两个景点,两位市里的领导心情特别愉悦,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地谈论着陵山的未来。王伟昌跟在后面,不时的插上一两句恭维的话。祝县长心潮澎湃的即兴赋了一首词《沁原春、陵山》,大家不约而同的大声喝彩,说就是苏东坡在世也要甘拜下风,全词气势宏伟,波荡起伏,大有***《沁原春、雪》之气势。县里的通讯员又一一给他们留影纪念,高树林专门和祝县长和市里的两位领导合了影。
看完之后,几辆车风驰电掣般驶向淮安喝酒去了。最让高树林意想不到的是,吃完饭,齐三太根本没用他掏钱管酒,而是开的政府招待经费。并且席间,祝县长和市里的两个领导还专门和他碰了杯,这让他受宠若惊,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是自己的五万元钱在起作用,也是自己弟弟的身份帮了自己一个忙。高树林不由得自我陶醉起来,借着别人劝酒的空隙,出了酒家,到商场给每个人买了一份高档纪念品。
第十二章
--- 宦途迷情
第一卷 乡村教师 第十二章 许嘉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知道市里派检查团的事,是许实诚老汉到上岭告诉他的。
因为石场停工一天,在家没有事情可做,老人忽然想到上岭看看,对于没出过远门的老人来讲,上岭在老人的心目中无疑于象省城一样令老人心向神仪,也有着省城一般的神圣地位。到了上岭,老人东张西望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穿着各色服饰的青年男女,一双眼睛简直不够用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上岭了,上岭的发展变化就像雨后的竹笋,早晨还没拔节,下午就已经成型。
这两年,上岭凭借小城镇建设的东风,街道两边的楼房已经有一定的规模,人们的思想观念也都有了巨大的改变,特别是青年男女,原先都穿的特别保守,而且是清一色的灰布长褂。现在再望大街上一看,青年男女穿着奇装异服,招摇过市,毛头小伙子骑着崭新的变速自行车,后坐上带着一位金发女郎横冲直撞,根本不把周围的一切放在眼里。老人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着,一边在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世道变了,世道变了。”一不小心,几乎被后边来的一个小伙子撞到了,老人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小伙子却横眉冷眼地冲老人吼道:“瞎了眼了你,看不见我骑车从后面来吗。”
到了中午,约莫学校放学了,他来到上岭中学门口,让传达室的老丁去把嘉良给叫出来。老丁打量了他半天,问他是做什么的,和嘉良是什么关系,老人吞吞吐吐的嘟囔了半天,才说自己是嘉良的邻居,找嘉良有点事情,老丁狐疑地向嘉良宿舍走去。
看老丁去叫嘉良去了,老人赶紧向学校旁边躲了过去。虽然,他特别想见到自己的儿子,但他却不想让人看见嘉良有自己这样一个乞丐一样的爹,怕让嘉良丢面子。
嘉良出来找了老半天,才看见角落里的爹。看见爹寒酸的样子,再看看身边和父亲年龄差不多的老丁,还有上岭街上的老人,人家都是穿着呢子大衣,而父亲却是裹着自己几年前退下来的黄色军用大衣,站在凛冽的寒风里瑟瑟发抖。嘉良的眼眶里不由得沁出泪水,急忙跑过去,紧紧握住父亲冷得象冰块一样的粗糙的手,哽咽地问了一句:“爹,你怎么来了,这么冷也不进去。走,到宿舍暖和暖和去。”
老人幸福的笑了,说了声:“不,我不去了,时间长,看不见你,怪想得乎。看看你就走。快放假了吧,什么时候回家,我买点肉,回家让你娘给你包肉饺子吃。”
嘉良把老人朝学校拽,老人考虑嘉良该是找对象的时候了,现在的姑娘小大姐都死要面子的,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贫困小子呢?他怕给嘉良造成不好的影响,坚决不去嘉良的宿舍。
嘉良知道爹说实在比谁都实在,但一旦犟起来,就是三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好由着爹。他让爹先等着,自己到商店里给爹买了两瓶酒,买了些糕点。买回来后,老人不住的说:“又花钱了,买他干什么。你也应该多积攒点钱好找对象用了,你爹是没有本事帮你们了。”
看爹真的不打算去宿舍了,嘉良也只好站在那陪爹一起聊天。从学校一直聊到家里,聊到老人的做工的事,也聊到了石场和沙场,以及市里要查处沙场这件事情。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休息,嘉良就好象中了头彩一样激动,是啊,自己几个月的辛劳没有白费,终于有了收获,引起了市里的关注。
因为,给市里的反映材料是他写的。那次从山上下来,嘉良就下定主意要保护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保护这个山里人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返回学校之后,他马上化名大山的儿子,给县里的矿产局几个部门写了几份材料,但这些材料都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上个星期他又以大山的儿子为笔名,写了一篇报告文学投到《沂安晚报》的今日观察栏目,没想到,第三天就见报了,并且引起了市里的重视,这让嘉良比娶了老婆还兴奋。毕竟老婆是人,失去了还可以再取,但环境不一样,恶化了想根治,那是难上加难,简直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嘉良一个劲地说:“好,好啊,是有人应该管管了。”
老人却在一旁说:“好,好什么好啊?这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竟跟我捣乱,我一天十元钱的工钱就这样没有了。”老人惦记的是他十元钱的收入,连声骂缺德的家伙断了自己几天的财路。老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是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儿子跟自己过意不去,当然,他也不会象高树林那样认为是齐三太捣的鬼。
嘉良不方便向父亲解释是自己干的,他只能从长远的利益向父亲解释查处沙场的好处,听了嘉良的解释。老人似是而非的算弄明白点道理,但最后,老人还是愤愤不平的说了句:“光说查处了好,我们以后上哪去挣这一天十元钱的工钱?”
嘉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爹,下午快上课了,我得回去上课了,你要真不上我宿舍,你就趁这天还暖和,你抓紧回家吧。”
老人说了声:“好。”才依依不舍的和嘉良分手。
看着老人背影,嘉良是既感觉可笑,又特别兴奋和欣慰。毕竟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他想马上赶回学校,再写一篇稿子,更加深度地全面反映山里囤的现状。
与嘉良相比,高静心这几天却是浇头滥耳的,她天天盼着嘉良能到二中来看看自己,就连做梦也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梦见嘉良,有好几次,她都在写备课的时候不经意间写成了许嘉良。她经常坐在办公桌前,或在宿舍里,有时候在二叔家自己一个人发呆,回忆着和嘉良在一起的一幕幕,脑海里浮现出嘉良的一笑一频。在古岩,只有妹妹高静安知道她的心思,这个虽说只是高三的女孩子却有成人般慎密心理和情感,她特喜欢捉弄自己这个漂亮的姐姐。每当她看见静心在那里发呆,她就会一个人不声不响的翘着黏脚,到静心的身后,一把捂住静心的双眼,冲着静心的耳朵嚷道:“我是许嘉良。”
每次,静心都会被这个妹妹逗的围着满屋追打,当然,这一切都是叔叔和婶子不在家。但这种欢娱只是一时,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陷入爱河中,承受着爱的焦熬的青年男女的相思之苦。
但是嘉良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始终不见他的踪影,有好几次,她专门去了上岭,但是结果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还。更让她感烦恼的是婶子不停地给自己介绍对象,毕业不到半年,婶子已经给她介绍了近二十人,这二十人几乎都是各大局局长的公子,还有乡镇党委书记、乡长的少爷。出于对婶子的尊重,静心也去看了几个,但是没有一个能和嘉良相比的,看了一次,就更增加一份对嘉良的思念。
其中最令静心反感的是一个叫林海明的公子哥,是县基金会主任的儿子,人长的倒不是很难看,但就会夸夸其谈,和静心见面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却吹嘘了十好几遍,说自己家有钱,爸爸多么的有权利,自己在长城乡基金会做副主任,去有车接,来有车送,根本不容静心插嘴的机会。没等对方说完,静心就赶紧找个借口逃了出来。没想到林海明却是个多情的种子,只要有空,他就会开着基金会那辆桑塔到二中找静心。虽然每次静心的态度都非常冷淡,但这位有钱的公子哥就是感觉不出来静心的冷淡,在他心目中,这种冷淡才是自己心仪女孩所特有的韵味。
人可能就是这样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感觉到它的珍贵。
静心也和这个痴情男孩子一样,她感觉自己好象患了相思病一般,脑海里,时时刻刻是嘉良的影子,有几次,正上课,心不在焉,把最简单的一道地理填空题都给讲错了,美国的首都是华盛顿,她说成了上岭中学,弄的学生一起起哄。后来传到分管业务的张副校长,也就是周克强的妈妈的耳朵里,这个雷厉风行的副校长专门找她谈了话,但这个以严肃见长的女校长却没有批评她,而是语重心长的奉劝静心,劝静心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能为了工作而累垮身体,嘘寒问暖的,让静心特别感动,感动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也就从那时开始,周克强找静心的次数也更加频繁起来,有事无事的总是喜欢往静心的宿舍跑,今天送点吃的,明天送件小礼物,开始,静心还没感觉什么,但时间长了,总有人在她面前有意识的说周克强的优点,原先喜欢往静心宿舍跑的未婚男青年也逐渐少了起来,静心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在同一个单位,出于礼貌,静心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对他不冷不热的。好几次,看周克强来了,故意把门插上,周克强怎么叫门也不应,想让他知难而退。但是我们这位小伙子却是韧劲十足,怎么也不泄气,而且追静心的力度更大。只要看见静心洗衣服,他会马上赶过来,从静心手里抢过脸盆,帮静心把衣服洗好、晾干、熨平,叠的整整齐齐,然后再堆着满脸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把衣服送给静心,弄的静心很不好意思的。
说句实话,对周克强,静心并不像对林海明那样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他虽然风度不很潇洒,但长得也并不难看。标准的男子汉体格,肩膀宽宽的,身体胖了一些,但并不是臃肿,反而增加了某种男子汉气概。但是就是性格上太女性化,在他身上没有他妈妈张校长一点的基因。说话爹声爹气,走起路来也扭扭捏捏的,十足的女人味。缺少的是嘉良那种成熟男人的气质,颀长健美的身材,瘦削坚毅的脸庞,眼睛清澈而明亮,有点像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保尔。柯察金的插图肖像;或者更像电影《红与黑》中的于连。索黑尔;还有点像日本电影明星高仓健,但这些都是虚拟的,而嘉良却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更重要的昫嘉良的品格激进而不张扬,潇洒却不张狂,稳重而不死板。应该算的上是一个既具有大山的稳重,又拥有河水的灵动,更有海洋一样的胸怀的,才华横溢的青年。特利是前几天读了在《沂安晚报》上嘉良写的那篇报告文学,行文如小河流水一般的流畅,气势却象牂风具浪,跌宕起伏,辞藻华丽,逻辑慎密,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都象一支利箭,足以刺破世界上最坚强的盾牌。不用看名字,静心就能感觉到这一定是嘉良的杰作。虽然,他们交往的时间不长,但她却象了解自己的一根头发,了解自己的一个脑细胞一样了解了嘉良。大山的儿子,嘉良是大山的儿子,从和嘉良少有的几次谈话中,静心就能感觉的出,嘉良爱大山,嘉良有和大山一样的情怀,嘉良已经把自己和大山融合在了一起,这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隔绝的。
虽然,嘉良的矛头是直接指向自己的父亲,按理说,嘉良就是他父亲的天敌,也应该是她的仇敌,她应该恨嘉良,然而她怎么也恨不起来,相反,她更加喜欢上这个个特别的,有些伤了自己心的男孩子,她也感觉嘉良的做法是正确的,错误的是父亲。是啊,毕竟父亲是个没眼光的农民,读了嘉良的文章她就有个打算,反正还有几天的时间就放寒假了,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天天和嘉良在一起,她决定一定要支持嘉良,向父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同时,也向家人坦白,自己喜欢嘉良,要嫁给嘉良,她将不管家人是怎么想的,嘉良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她相信,凭自己的条件,嘉良应该没得说。再说,她也感觉的出,嘉良是爱自己的,只是嘉良有嘉良的顾虑,她也清楚嘉良的顾虑主要有两点,一是当初嘉良受到的伤害太大,二是顾虑彼此的身份。既然,爱上了一个人,就不能考虑他的身份,她爱嘉良,她也相信嘉良只是一时虎落平川,凭嘉良的个性、人品、才气,一定会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想到嘉良,一股热浪传遍全身,她多么盼望假期能再提前一些。
应该说,周克强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男孩子,在学校里口碑一直很好,不管年龄大的,还是年轻的,也不管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没有不夸他的,小伙子特喜欢帮助人,再加上妈妈在学校做分管业务的副校长,小伙子从来到这个学校就成为了众多女孩子追逐的对象,但那些人他却一个也没看上,惟独是对静心是情有独钟,确切的说是着迷,恐怕就是静心叫他去死,小伙子也真能做到。人就是这样怪,特别在恋爱中的青年男女,明明知道对方不爱自己,却偏偏不肯放弃。
周克强不是傻子,他也早就看出来了,静心不喜欢自己,特别那次他看到静心和一个潇洒的男孩子从他面前过去,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当晚小伙子就喝的酩酩大罪,当时,他对静心的感情还不是非常深刻,他真想就此放弃,但人就是这样,当真正爱上一个人,想彻底忘记,从根本上放弃是不可能的。那一阶段,周克强就像彻底换了一个人,工作起来没有了往日的激情,回家就往床上一躺,昔日的优良习惯在他身上是荡然无存。后来,让他妈妈看出了毛窍,把他狠狠批了一顿。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厉害,她一针见血地对儿子说:“爱一个人就不要在意他的过去。只要她还没有真正属于某一个人,我们就有争取的余地。轻言放弃,那是懦夫,根本不配做她周家的儿子。”她还鼓动儿子要像当初他爸爸追自己时候那样去追静心。说实话,她也喜欢静心,但更重要的,她感觉儿子如果追不到静心,自己这个副校长好象太没有面子了,更重要的是静心的叔叔,现在是人事局长,同时还兼职组织部的副部长,正部长已经年龄大了,一年半载的就好退休了,在几个副部长中,高树国是最年轻,也是最有资本的,下一步,高树国做了组织部长,或者做了副县长,对自己这个二中副校长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就叫做政治联姻。
张校长的一席话,重新鼓起了周克强本来已经松泄了的信心。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几天前他出发到沂安,专门给静心买了一件淡青色高级面料呢子大衣,就找到静心,借口想到马陵山看看,邀请静心能给他做向导,顺便把大衣送给静心。但是静心一口回绝了他,说天寒地冻,没有什么值得看的,让他碰了一鼻子灰。但周克强仍然没有死心。
放假这天,天才刚泛白,他就背着一个旅行袋,里面装着那件他为静心买的大衣出了家门,妈妈在里屋,模模糊糊地问他起这么早做什么,他说:“我去学校的。”说完,就出了家门。
来到学校门口,他没敢进去,而是躲在离学校不远处的城市联社的大楼下,密切地注视着学校,那认真的劲头,恐怕连一只苍蝇飞过学校大门也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大概七点钟左右,静心从学校走了出来。这一夜,静心激动的也没睡好,她幻想着、憧憬着和嘉良见面的喜悦场面。从校长宣布放假那一刻起,静心满脑子就都是嘉良那颀长健美的身材,瘦削坚毅的脸庞,清澈而明亮眼睛。她真想长上翅膀,马上就飞到上岭中学,飞到嘉良身旁。
散会时,在会议室的门口,静心遇见迎面走来的周克强。周克强显得非常腼腆,他向四周不放心地瞅了又瞅,象小偷一样,生怕被人看见。几个学生从他们身旁路过,朝他们眨了眨眼睛。
静心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想从周克强的旁边溜过。但是被周克强喊住了。
“有什么事情吗?”静心故意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也没什么事?”周克强答道。
“没事,那我回去了。”静心想赶紧离开这里,抓紧赶回宿舍收拾一下行李。
看到静心要走的样子,周可强急了,连忙叫住了静心,低着头,不敢去看静心的脸,结结巴巴地说:“今晚,今晚你有事吗?”
“做什么?”
“我,我想请你,请你看电影。美国大片,很好看的。”
“不行,我还得到二叔家。”静心赶紧拒绝了他的邀请。
“那好吧,你忙你的吧。”听到静心不得闲,周克强一下子就象秋霜打过的白菜,非常失望地低下了头,趁静心不注意,恼怒地踢了一下旁边的柱子。
静心也感觉特别的过意不去,但是姑娘的心已经完全扑在了嘉良的身上,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即使他们真的比嘉良优秀许多。
来到二叔家,二叔和婶子都还没下班,只有妹妹静安一人在家,但是嘴巴噘得老高,就像谁少了她几万元钱一样,正闷闷不乐地看着电视,看见静心回来,一下子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满肚子的苦水就象决堤的黄河水铺天盖地般的洒向静心。
她讨厌高三生活,更讨厌现实的教育。是啊,这就是中国的素质教育,提的是素质教育,骨子里搞的还是应试教育。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考,老师的法宝,金榜题名,学业有成,家长的骄傲。只有那张红纸才能是你事业的敲门砖,静安虽然也懂得学习对她这样一个高三学生来说的重要性,但是,她也向往自由,向往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好容易期盼来了一个假期,老师却无情的宣布,从明天开始,整个高三要继续上课,也就是说,好容易有一次自由的机会,就这样被学校,被我们的老师无情的扼杀了。
这个高三的女孩和静心年龄悬殊不大,平常就很合得来,静心非常喜欢这个妹妹。听了妹妹的话,静心笑的前仰后合,已经笑出了眼泪。
静安不高兴了,嘴噘的更高,狠狠地瞪了静心一眼,大声说道:“人家都气死了,你还好意思笑话人家。”
静心笑得更加厉害,一边笑,一边解释道:“我不是笑话你,我是笑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烦恼的。平时你不是天天说吗,这就一报还一报。”
“好啊,你敢幸灾乐祸。嘿,我叫你幸灾乐祸,现在啊,我诅咒你,诅咒许嘉良不理你,不娶你,让你嫁给周克强。”这姐妹俩从来就没有互相隐瞒的,看见静心没有安慰自己,反而在那儿幸灾乐祸,静安反过来也去戳静心的伤疤。
静心笑着说道:“不嫁就不嫁,以后就做老姑娘,气死你这个小公主。”静心边说边走上前去,去搔静安的胳肢窝。
静安象猴子一样,灵活地跳了起来,向楼上躲去。静心跟在后面追去。
正在姐妹俩疯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车喇叭声,高树国从市里开会回来了。姐妹俩相视一笑,连忙迎了出来。静安窜在前边,一下子蹦到爸爸的怀里,搂着爸爸的胳臂,撒娇似的把头依偎在爸爸的胸前,高树国爱怜的摸着女儿的头向屋里走去,迎面正遇上静心。
静心欢快的叫一声:“二叔回来了。”
对于这个漂亮而又可爱的侄女,高树国比爱自己的女儿还要疼爱。他看了看静心,又回过头来看看女儿,疑惑地问道:“你们遇见什么喜事了,你看你们欢喜的脸都红了,快说出来,让我也分享一下。”
静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闪动着长长的大睫毛说:“就不告诉你,让你急。”说完,从爸爸的怀里窜了出来,拽着姐姐的胳臂向屋里窜去。
看着女儿和侄女可爱又欢喜的样子,高树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喃喃道:“女大不中留啊,还没出嫁,就把老爸晒在一边,出了嫁,那还不不认识你这个老爸啊。”说完,把风衣一脱,挂在衣服架上,包扔在一边,向楼上走去。
静安冲着爸爸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拉着姐姐的手,向自己卧室走去。
高树国走到楼梯一半,好象想起什么事情来,转过身,把姐妹叫住,问静心:“你函授了吗?什么时候毕业?”
静心答道:“刚上师范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函授了,明年能拿到专科毕业证。”
高树国问完,继续向楼上走去,走到楼梯口,又停了下来,问静心:“我们村的许实诚的三小子,叫什么,叫许什么来的,你们熟悉吗?”
还没等静心回答,静安在一旁早接过了话,大声说道:“叫许嘉良。和姐姐可熟悉了。”说完,冲静心做了一个鬼脸,逃到了一边。
提到许嘉良,静心的心头一热,头脑一阵慌乱,不知道叔叔问的啥意思,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借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也不是很熟,还可以吧,毕竟我们都是一庄的。”
“哦,好。” 高树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这样的,今天我在市里开了个会,主要是干部人事改革的事,今年,我们沂安市准备率先搞个试点,从今年刚毕业分配的专科以上的毕业生中招收一部分政府工作人员。我记得以前你爹到我家说嘉良的事,这次你回家,遇见他,一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到时候,我给想办法弄个名额。”
“谢谢二叔,你真是我的好二叔。”还没等高树国说完,静心已经高兴的有些手舞足蹈,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高树国诧异的盯了静心两眼,真不知道自己的侄女为什么这么高兴,比当初她分到县二中好象还令她高兴。
静心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过脸去,静安正朝着她伸舌头。姐妹俩的双簧被高树国看的一五一十,他马上感觉到在静心的身上一定有什么自己并不清楚的事情,并且这点事情,女儿一定知道。
说实话,高树国一方面疼爱这个侄女,一方面也有他的私心,他早就有个打算,给这个侄女在县城里找个好婆家,最起码要和他高树国门当户对,所以,新媳妇没急,他这个抬轿子的早就急,虽然工作很忙,有时候,连自己的事情和女儿的问题都来不及问,但是,只要有空,哪怕是一丁点的时间,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妻子说,抓紧给静心在城里介绍一个对象,说的妻子都厌烦了。人家给介绍很多,但是静心却没有一个相中,特别前几天,二中的张副校长专门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到他办公室找他,开始,他还很奇怪,校长不找教育局长汇报,为什么要找他八秆子也够不到的人事局长。后来,他才听出话音,是给自己儿子向自己侄女提亲来的。
当时,他感觉,从家庭地位来讲,周克强的父亲是物价局局长,和自己平级,母亲又是二中业务校长,侄女嫁给这样的人家,也不算辱没侄女,再说,静心毕竟是农村出身,学历只是个中专生,能找这样一个婆家,应该是侄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当时,他从内心深处就接受了这门亲事。但他毕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他清楚的知道,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他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而是摸棱两可地说:“这是小孩子的事,再说自己这个做叔叔的也不好干涉,让他们自己发展吧。”
其实,当时他心里早就下定了主义,有空就让妻子和静心提,毕竟她们都是女人家,女人家虽说天生是仇敌,特别同样都是漂亮的女人。但是,他们永远不能是仇敌,因为她们是自家人。
但是,凭着感觉,和女儿的言语,再加上侄女的表现,侄女一定是对这个许嘉良有了好感,甚至不是一般的好感,仅仅停留在好感上的那种感觉。
他高树国虽然伸明大意,但在侄女的幸福上,他却犯起糊涂,他感觉,处于对侄女的负责,必须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哥大嫂。本来,他想今天晚上就让妻子把这件事情向侄女挑明的,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静心在叔叔家吃了晚饭,很晚才回学校,她怕周克强纠缠。从二叔家出来的时候,她就和二叔和婶子说好第二天早回去的,二叔非要用车送他回去,但是她死活不同意,借口车子还在上岭同学家里,必须上同学家看看。叔叔也不好勉强,同意了她自己回上岭。
第十三章
--- 宦途迷情
第一卷 乡村教师 第十三章 静心刚到车站,就遇到开往上岭的客车。她刚想上车,忽然听见有人从后面喊她的名字,回头一看,周克强正气喘吁吁得向她跑来,提着大包小包的,还有很多好吃的。到了她身边终于松了一口气,弹了掸身上的浮沉,结巴着说:“终于——终于追上你了,我想上你们那看看——看看好吗?”边说边讨好似替静心掸身上的浮土。
静心一把挡开他的手,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不是回家的。我——我是上我男朋友那的。”虽然是措辞,但是静心还是不由得羞红了脸。是啊,自己把嘉良当成心上人,也不知道嘉良是怎么想的。但是,也只有这样说,才能真正让这个讨厌的苍蝇彻底的死心。
听了静心的话,周克强的面部表情是一点一点的僵硬,最后脱落成晚秋枯黄的梧桐叶,脸上脱落下来的悲哀足以砸死地上的蚂蚁。他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勇气,有气无力地转过身子,慢腾腾得,象上绞刑架一样,怀着十二分的悲痛向车站大门走去。
望着周克强的背影,静心特别的内疚,感觉特别对不起这个善良的男孩子。但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周克强爱上自己,不是他的过错,但是自己不爱他,也不是她的过错。周克强爱自己,自己却不爱他,自己爱的是嘉良,是那个令自己魂牵梦断的许嘉良。在爱和被爱之间必须有个取舍,她做出了大胆而果断的取舍,必须去爱自己所爱的人,虽然周克强很爱自己,但是自己不爱他,她爱的是许嘉良,为了嘉良,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包括生命。特别听了二叔带来的好消息,她一夜没睡好,她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能失去这次机会,这次回家,一定要向嘉良表白,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包容他的一切。虽然嘉良有些冷酷,甚至不尽人情,但是她理解,因为嘉良当初受到的伤害太大,就是他的那种冷酷,他的那种不尽人情才促使自己更加疯狂,甚至是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他。
嘉良也是前一天就放了假。
张维方、王立他们都已经回家了,但是他不能走,他必须等静心回来,因为静心的自行车还放在他那,他也清楚静心放假后一定会来找自己。
这两天,他心情非常愉悦。因为这几天好事接连不断,一件接着一件。首先是自己的报告文学在沂安晚报发表,自己的见解得到市长的认可与高度重视,并且晚报还给他寄来九十六元的稿费,他想,有了这九十六元的稿费,必须好好答谢一下静心,毕竟人家对自己帮助的太多太多,自己一直没找到机会答谢人家,感觉很过意不去。还有一件喜事,前几天期末全县统考,嘉良所代的班级竟然一跃成为全校第一名,而且在全县也是第三名,这对于乡镇中学来讲,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是他这个痴人做到了。为此,学校说寒假开学后还要专门开表彰大会表彰他,届时,还要给他一大笔奖金。奖金他倒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自己的成功。在平时学校抽考中,自己班级几乎都是倒数第一名的,最好的名次是倒数第二名。现在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他怎么能不兴奋呢?
就在前几天,《散文》杂志社又给他来了一封约稿涵,说他的散文《哭泣的熙河水》见解独特,文采华丽,构思巧妙,杂志社拟定刊登在下期杂志上。
看到这些沉甸甸的收获,许嘉良不由欣喜若狂,失恋的伤疼、事业的迷茫、个别好事者的嘲弄都随着收获的喜悦逐渐减弱,最后是灰飞烟灭,代之而来是胜利的激情。他终于品尝到成功的喜悦,这也他清醒的认识到,只要有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做一个孩子王不难,最难的是人做事情的态度,态度决定了一切,也决定了你能否成功。
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为成功,嘉良做起事来也就特别的带劲。早晨刚起床起床,他就不由得哄起小曲来,一边哄曲,一边洗脸。刚洗完脸,外边传来了敲门声,嘉良的心狂烈地颤抖起来,他以为是静心是来了。最近一阶段不知道是怎么的,他总是特别渴望静心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但是,他又马上打消了这种近似荒唐的想法,他开始审视自己和静心的关系。审视的结果,他有一种预感,一种超乎常人的预感,他感觉自己和静心将再一次上演和管琳的爱情悲剧,在这场爱情悲剧中,受伤害的依然是自己这个空有凌云壮志,却无抱负之地的山村穷小子。虽然他知道静心和管琳不一样,静心的善良、单纯、至亲至爱,这些在管琳身上是找不到的。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和静心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这鸿沟恐怕比玛里亚纳海沟还要让人难以逾越,这鸿沟不是来自静心,而是来自静心的家庭,来自静心的爹、娘、哥哥和她的叔叔、婶子,这些都是些强大而无形的压力,足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压垮,甚至把自己的家也给压垮。所以,这是他一直不敢接受静心的真正原因。但是,听见敲门声,他还是激动万分,迫切希望来的人就是静心。
打开门,嘉良有点失望,敲门不是静心,而是丁大爷。半年来,他和丁大爷的感情处的就象亲爷俩一样。但是,他多么渴望开门见到的是静心,而不是丁大爷。
丁大爷知道嘉良还没吃早饭,特意给他送来一饭盒热气腾腾的饺子。他感激的接过饺子,邀请丁大爷进屋里坐。丁大爷没有进屋,而是慈祥的问道:“是在等静心的吧!我说嘉良啊,不是大爷说你,你不能光等啊!男孩子吗,就要学会主动。再说,静心又是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你不主动,还有别人主动呢,到时候人家名花有主了,你再后悔可就一切都晚了!” 丁大爷非常友善的告戒着。
“是。”嘉良羞涩的应了一句。他和丁大爷已经没有任何隔阂,他相信眼前这个和父亲一样实在的老人。每次静心来,丁大爷都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老人感觉,这一男一女可以说是天作之合,男的是风流倜傥,女的是漂亮可爱。
“承认就好,人家静心可是百里挑一啊,不,不是百里。应该是万里挑一、亿里挑一啊,你小子有福气,可不能辜负人家啊,凭我这老眼,我看出来了,人家可是真心喜欢你的。将来,你要欺负人家,我老头子第一个不答应。”老头子罗里罗嗦的,没完没了。说完后,笑呵呵往大门口走去。
嘉良追了出来,拿出一大包好吃的东西,硬塞到老人的怀里。昨天上午,嘉量就估计静心一定会来,专门到门市部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凭着当初和管琳在一起的经验,他总结出,女孩子都喜欢吃零食,虽然他对静心没有任何苛求,但是出于感激,他感觉自己必须好好的感谢一下静心,犒劳一下人家,所以,他买的东西都是女孩子家喜欢吃的东西。
丁大爷没拗得过嘉良,只好接下东西,接过东西,看了一眼,问道:“是给静心买的吧。”
“是。”嘉良没有否定,他感觉在老人面前也不必要隐瞒什么。
“这就对,听我老头子的,不管别人对你怎样,只要静心喜欢你就行,听爷爷一句,抓紧到车站去等静心。”老人善意的忠告着。
“噢。”嘉良没说什么,感激地握了握老人的手,使劲地点了点头,老人枯瘦的手却透出无限的温暖,刚毅的面孔送给嘉良无穷的自信。赶紧回身把门锁好,迈开大步,向车站赶去。
来到上岭车站,已经八点多了,天气虽然非常寒冷,等车的人大都躲进屋子。车站内有几个时髦的小伙子、小姑娘为了风度,完全抛弃了温度,但换来的后果就是冻的瑟瑟发抖,小脸冻的焦红,本来很风度的身材,却弯曲的象只大炸虾,失去了应有的风韵。
嘉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相反却好象有一团火从内心深处悄悄的,悄悄的升起。
平时等车或者等人的时候是那样的漫长,可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却好象是在一眨眼之间,原先和他在一起的旅客或许早都已经到达了各自预定的目的地。从古岩到上岭的车已经往返了三趟,却一直没见静心的影子,嘉良开始有些焦躁起来。就在这时候,一辆客车从古岩方向徐徐驶来。老远,静心就从车窗里探出头,向嘉良挥着手,脸上露出和桃花一样灿烂的笑容。
嘉良也赶紧迎了上去,接过静心的行李。还没等嘉良来得及问候她,静心早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是啊,分别这么久,的确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向心爱的人诉说。嘉良不好意思打断静心的话,只好耐着性子等静心把话说完。
等静心喘息的机会,嘉良才插上话:“天这么冷,我们抓紧回去吧,先到我宿舍暖和暖和。”
刚才在车上的寒冷早已经被嘉良的出现驱散,阳光好象一下子变的无比灿烂,静心愉快的接受了嘉良的邀请,毫无顾及的挽着嘉良手腕,和嘉良并肩向上岭中学进发。一路上不住地打听嘉良最近的情况,因为有了嘉良,她好象跟山里囤,跟爹娘完全陌生起来,她最关心的是眼前这个男孩子。
到了中学,他们一起问候完丁大爷,向嘉良的宿舍走去。进了宿舍,嘉良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食品。受到嘉良这样的优待,静心还是头一次,虽然在别人那,这样的优待算不了什么,可在嘉良这不一样。静心再也无法控制住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火热的情感,一下子扑进嘉良的宽阔的臂膀里,嘴里喃喃道:“嘉良哥,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血“轰”的一声充斥嘉良的整个大脑,他惊讶的看着静心,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四肢变得僵硬而麻木,手也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才好。大脑里一片空白,心里一阵灼疼。
虽然他有预感,但这一次,爱情来的太突然,他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虽说,他已经朦朦胧胧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纯真的女孩子对自己有好感,但是他还不敢确定对方已经爱上了自己。再说,管琳给他带来的伤心的阴影还没有完全散去,还时时的困绕着他。他感觉自己既万分荣幸,又感到局促不安,他既惊喜,又感到恐慌。他知道静心一定不是感情用事,从第一次的巧遇,到后来的频繁接触,到现在活生生的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凭嘉良的知觉,静心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这也足够说明,静心是爱自己的。但嘉良又比谁都清楚,这太不可思议。他怕,他恐慌,他担心,他难受,他难受的想哭。但性格倔强的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过激的行为。他轻轻把静心从外推了推,想推开静心。没想到静心搂的紧紧的,嘉良竟然没能推开。
她依然是羞涩的依偎在嘉良的怀里,象一只可爱的小羊羔,是那样的楚楚动人,身上散发出一阵阵温馨的,少女所特有的气息,只沁嘉良的鼻息;那白杨树一般修长的身材,漂亮迷人的面孔,深深打动着嘉良的心。真想轻轻地吻一下子。但理智战胜了感情,他尽量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语调轻柔地对静心说:“我们别这样,好吗?让我冷静冷静。”
静心却仍然是不依不绕,既象对嘉良说,又象是对自己说:“嘉良哥,别在抛弃我,我真的好爱你,没有你,我感觉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没有意义了。吻我一下,好吗?嘉良哥。”
嘉良一下子楞在了那里,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不敢接受静心的感情,却也不想伤害这个纯真的女孩。他知道,在感情旋涡中旋转的少男少女最容易感情用事,最经不起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他只好机械地用唇轻轻地碰了一下静心那滚烫的额头。
静心知足的停直了身子,用手理了理有点散乱的鬓角,幸福而有害羞地垂着头,坐在嘉良的床上嗑着瓜子。
还是嘉良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天也到中午,我们吃点饭吧。”
“好啊,这次必须你请客。”静心又恢复原有的快乐,满脸是洋溢幸福的灿烂的笑容。
“好的,我是应该好好得表示一下我的心意了。”
“你是应该表示了,我都这样了。”说完又害羞的瞟了嘉良一眼,他完全误会了嘉良的意思,嘉良的意思是表示感谢当初她对自己的帮助,而静心却误以为嘉良已经接受了自己,不由得喜上门梢。
他们并排着走出上岭中学。因为寒冷,路上几乎没有人,这给静心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表达感情的空间,一路上她始终挽着嘉良的胳臂,生怕到嘴的美味佳肴又一下子从自己的嘴边飞走了。嘉良问她:“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怎么突然?”静心昂起头,脸上流淌出幸福的泪水。静心一边抹着泪水,一边把自己这些年的内心世界全部展示给嘉良……
嘉良虽说是个很硬的人,但是听了静心的诉说,感动的眼睛也渐渐潮湿起来,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高兴,他真想把静心一把搂在怀,对着天空大声呼喊:“静心,我爱你。”但理智决定他不能这样做,他必须做出牺牲,必须做出痛苦的抉择,长痛不如短痛。但是他又不忍伤害静心,他感觉矛盾重重。眼前真实的大街,道路、房屋一下子变的虚幻起来……他静静的走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静心看出了点窍门,她诧异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不喜欢我?认为我配不上你这个大学生?”
“不,不是的。”嘉良赶紧掩饰道:“你让我考虑考虑好吗?我现在很乱,真的很乱。”是啊,小伙子真的不好做出抉择,他知道,就静心父母这一关,他真的不好过。如果有一天高树林知道是他向市里反映沙场的事,高树林还不把他许嘉良吃了,又怎能同意把静心嫁给他这样一个穷小子呢?
“好把,我尊重你的选择,谁叫人家爱上你的呢?爱了你,我就听你的。”静心一点也不矜持,完全把自己的心里话和心里所想的通通得说了出来,说着说着,她一拍手,非常懊悔似得说道:“哎呀,一件大喜事,我差一点给忘记。”于是,她就把叔叔让她捎给嘉良的消息原本不变的告诉了嘉良。最后裂嘴一下,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喜悦,说:“这下好了,等你考上了政府工作人员,你到了古岩,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好象嘉良只要考,就一定能考上似得,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色彩斑斓的画面:嘉良骑着自行车把她送到二中门口,轻吻她一下,然后又向县政府走去……
嘉良并没有什么过度的惊喜,他满脑子考虑的还是静心的问题。
吃饭的时候,嘉良把自己最近取得的优异成绩全告诉了静心。听说嘉良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就,静心更是替自己感到自豪,她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她看中的嘉良一定会有展翅翱翔的那一天。
吃过饭,嘉良带着她一起想山里囤赶去。路上,静心紧紧抱和嘉良的腰,把脸幸福的贴在嘉良的后背上,兴高采烈的诉说着这些年对嘉良的思念。
嘉良骑着车,内心异常混乱,整个脑子里,千丝万缕的思绪,让他越想理清楚,却越不清楚。到了桥头,跟以前一样,他停下车子,把车把交带静心的手里,说:“你先回吧,别让人看见。”
“看见了怕什么?们是正大光明的谈恋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不是的,我不是说好了吗?我现在不能答应你,让我考虑好再回复你。”
“好的,我等你。”静心妩媚一笑,两个甜甜的酒窝溢出万种风情。她很自信,没有了管琳,她的嘉良哥哥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感情。说完,分身上车,愉快地哄着曲子,向庄里驶去,走出老远,又折了回来,到了嘉良身边,轻声说道:“今天晚上,我到桥头等你。”说完害羞的垂下了头,毕竟是女孩子家,刚才还是风情万种,非常大度,转眼间又害羞起来。
“好,好吧。”嘉良只好答应。
到了家里,爹娘赶紧忙着给他做饭,平时一家人很少在一起吃饭,连大哥大嫂,姐姐姐夫,外甥和侄子侄女,一家十好几口人欢聚一堂,嘉良是强作笑脸,但心里却怎么也乐不出来,说实话,虽然管琳彻底的伤害了他,但他还是放不下管琳。现在又出来了一个高静心,他真的不知道高怎么处理。晚上是见静心,还是不去呢?去了又怎么说呢?说爱她,自己又不敢接受她的爱,说自己不爱她,他怕静心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最后,他终于打定主意,去,必须去,他坚信没有趟不过去的槛,他必须面对一切。
吃完饭,天还没黑,他跟娘说了一声:“娘,我出去一下。”
“刚回家,这去哪啊,也不陪你姐夫说句话。”嘉良的姐夫是个民办教师,当初在嘉良上学的时候,对嘉良赞助可不少。
“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你忙你的吧。”姐夫善解人意的给嘉良打圆场。
“那我出去了姐夫。”
“好的,你去吧,可别过晚,现在的社会,不安定,坏人太多。”
“哎,我知道了,我走了,姐夫。”
到了桥头,静心早已经来到了桥头,爱情的火焰,已经让这位女孩感觉不到天气的严寒。这一晚,他们并没有讨论感情的问题,只是互相谈论了一下参加工作半年以来彼此的感受,每当静心要说自己对嘉良的思念的时候,嘉良都适时地把话题引向另外一个问题上。天快黑了,嘉良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刚回家,应该跟家里人团聚一下。”
“好吧,我们的日子还长着,我先回去陪陪爹娘。”静心又向嘉良约定好哪天再见面之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腊月二十八这天,爹和二哥都去赶集卖菜去了。本来嘉良是要爹在家休息的,老人为孩子苦了一辈子,嘉良感觉最对不住的就是爹,但是爹死活不同意,硬逼着嘉良在家看书学习。因为嘉良回家时候已经告诉他,县里要招考工作人员的事情,但嘉良没说是静心告诉他的,说是听在县城的同学讲的。听到这个休息,老人几乎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就做出了一个天大的决定,从即日起,家里的事情一切都不要嘉良做,嘉良的任务就是学习,而且全家人,包括姐姐、姐夫和大哥大嫂,未过门的二嫂的意见竟然一致的统一。嘉良虽然想替家里多分担点忧,但又不好辜负老人的殷切期望,只好接受老人的建议。
这就是我们的父辈,自己再苦再累都无所谓,只要孩子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家里只剩下嘉良和许大妈。嘉良正在屋里看书,许大妈在院子里准备着年货。这时,嘉良听见静心清脆的嗓音从屋外出来:“伯母,嘉良在家吗?”
“在,在屋里看书呢。”许大妈诧异打量着高静心,她怎么也没想到,高树林的女儿能到她家,更没想的是,她来竟然是找嘉良。静心这孩子,是高家的骄傲,高树林的老婆是动辄挂在嘴边,说要给她的宝贝女儿找一个城里的对象,最起码要有房子,有地位,绝对不能再让女儿步入自己的后尘。对于这个女孩子,虽然她们接触不多,但是许大妈还是非常的喜欢的,一个是小姑娘长的楚楚可人,第二个原因是小姑娘懂事,不象它妈和她哥哥高静敢那样,有了钱,眼睛就抬的高高的,平时谁也瞧不起,认为整个山里囤,天是老大,他老高家就是老二,谁也比不上他们高家。但这女孩子不一样,懂事,没有架子。
但是,见了静心,心里还是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赶忙冲着嘉良的屋子喊道:“嘉良,静心找你了,你还不快出来。”
“大娘,你不用喊,我进屋找他。”说完甜甜一笑,向嘉良屋走去。
在门口迎面碰见嘉良,嘉良非常的局促不安,小声埋怨道:“你怎么找到我家了?”
静心小嘴一噘,撒娇道:“怎么了,你不找我,还不兴我找你啊。再说,这早晚是我家吗!我上我家不可以吗?”
嘉良连忙把她拉进屋里,低声道:“嘘,别让我娘听见,你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非得有事找你啊,没有事找你就不行啊。”静心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不,不是的。”毕竟人家对他是那样的好,嘉良打心眼里感觉非常愧疚,嘉良连忙解释道:“我是怕人家看见,说你的闲话。”
“我都不怕,你怕的什么?”听了嘉良的解释,静心非常高兴。“对了,在家也没有事可做,闲得无聊,你陪我到淮安,好吗?”说完,非常渴望地盯着嘉良。
嘉良本来不想答应,但看见静心渴望的眼神,抬头想了想,才下定决心似的:“好吧。你对我这么好,我是应该表示一下了。”
出门和许大娘打了声招呼。静心的自行车停在嘉良的大门口,到了车子前,静心把车把往嘉良手一送,“来,你带着我。”
嘉良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的接过了车子。许大娘送出大门,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升起一阵微微的笑容和不安。
淮安是东海省北部古城,几年前还和古岩县一样是个小县城,但这两年却飞速发展,早已经变成了东海省北部的一个著名的经济重镇,与古岩不可同日而语。嘉良和静心先到书店转了一下,买了几本书,到书店是嘉良到城市必去的地方,去了只要身上有宽松的钱就一定要买书。
转完书店,在静心的要求下,他们一起又来到服装商城。静心在一件灰色男式风衣前停了下来,问服务员说:“这身风衣多少钱。”嘉良以为静心是给他哥哥买的,也跟着停了下来。
服务员见来了生意。热情的介绍道:“一看小姐你就有眼光,这身啊,可是外国进口的毛料风衣,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是给这位先生买的,你看这位先生,风度翩翩,配上这身风衣,那一定是绝配。鲜花送美女,宝剑赠英雄,我看小姐识货的份上,四百元打五折吧,三百八十元,不赚你钱了,谁叫小姐你这样漂亮,先生这样潇洒的。”
“什么,三百八十元?八十元还差不多。”嘉良在旁边张大了嘴,是啊,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三百元,这件风衣比他一个月工资还高。
“什么,八十元,你当我是卖破烂的,这可是正宗的进口货。”服务员不屑的瞥了嘉良一眼。
“走把,我们到别的地方转转。”嘉良拽着静心的手向别处走去。
“一看就是穷教书的,买不起,你就别问价格。”冲着两个人的背影,服务员大声的咕哝着,生怕两个人都听不见似的。
嘉良知道这是服务员惯用的伎俩,怕静心上当,想拉着静心抓紧离开,但静心还是听见了,猛地转过身来,冲着服务员吼道:“穷教书的怎样,没有穷教书的,哪有我们社会今天的发展。不就三百八十元吗,我买了,来,嘉良哥,你试试,看合身吗?”
嘉良这才知道,静心是要给他买的,急忙说:“我不要,我不要,我怎能要你给我买东西啊?”
但是服务员早就满脸堆上灿烂的笑容,夸张似的恭维这静心:“一看小姐就是爽快人,有眼光,有魄力。小哥啊,小姐可比你强多了,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你就别推辞了。你要是过意不去,你看我这有法国进口的女式风衣,和这身可是标准的情侣装,情侣吗,就得穿情侣装。象小哥小姐这样的情侣,那简直是天仙配,干脆,好人我做到底,送佛我送到西天,一客不烦二主,小姐买了那身送给你,你买这身送给小姐算了。两件原价八百,现价六百六,你顺我顺,大家都顺利,特别你们的感情是顺顺顺,顺上加顺。”
嘉良的脸立刻象紫红的茄子一样,心咚咚地跳个不停,一是因为被服务员说的感觉很腼腆,再则,几个月的工资除了给家里的,再加上个人的花消,已经所剩无几,现在的嘉良可是囊中羞涩,别说三百多元,身上仅有一百来元,刚才在书店买书又花去了二十多元。嘉良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静心看出了嘉良的窘态,赶紧从身上掏出钱包,取出七百元,神气的对服务员说:“打包。”
服务员忙不迭的帮着包衣服包好,一边不住的恭维着静心。
买完衣服,找个摊点吃了点饭,当然还是静心掏的钱,吃完饭,还是嘉良带着静心朝山里囤赶来。
走在路上,静心幸福的贴在嘉良的身上,嘉良却是心潮澎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他感觉这个社会实在是太不公平,象自己这样一个大学毕业生,竟连一件象模象样的衣服也买不起,既然有人卖,就说明一定有人买,那是谁在买呢?一定不是和自己一样的穷教师。买的人应该是象静心的爹那样有钱的人,或者是那些人民的公仆,吃喝嫖赌,都可以开发票,让国家给报销的官老爷们。什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国家是三令五申要重视教育,重视教育,难道就重视到这样的结果。连一个卖衣服的服务员都压根儿没瞧得起他们这些辛勤的园丁。一看你就是穷教书的,没有哪句话能比这句话还要辱没人,辱没那些日还没出就做,日落还要做的孩子王了!他的心在流血,他也恨透了教学这个行业,他发誓,他一定要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地位,改变自己的身份,那只有寄托于静心给他透漏的好消息,去考公务员。
同时,他更感觉对不起静心,说实在话,他发觉自己是越来越喜欢上这个纯真可爱的女孩,但是他也越来越感觉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抓紧斩断和静心的关系,不是他不爱静心,而是他太爱静心,但是,爱就是要学会牺牲,为了心爱的人必须牺牲。现实,再一次让他下定决心,必须离开静心,越快越好。临时伤害她,从长远角度来将是保护了她。嘉良决定,到了庄头,一定向静心挑明,不管怎样,必须挑明,虽然这对于自己来讲,将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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